【宏迪24h/13:22】十年
上一棒： @山知
感谢组织联文的巷子太太，还有所有参与的太太们！能够参与到这个活动中来真的太幸福啦！给大家拜年了，奉上he的短文一篇！
让我做只路过蜻蜓
留下能被怀念过程
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
——张国荣《路过蜻蜓》
纽约郊区的夏夜晚风是这个季节里大自然最宝贵的馈赠了。
云迪摇下车窗。凉爽的风吹进车里，吹散了这个白天像火炉般闷热的城市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暑气。
黑色的夜空里布满闪亮的星。他突然想起了某人前一年写的歌词。
那时候那人还在焦头烂额地忙着第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电影，靠着一些每天只睡4个小时的内卷技能，总算把这个大项目做得差不多了。没想到却在他最拿手的音乐上卡了壳。
他做音乐一向很快，那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，愣是像个生锈了的机器，齿轮卡住了就再也转不动。
他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较劲。最后还是助理看不下去了，背着老板一个电话打给了云迪。
扣扣。
有人轻叩车窗。云迪连忙解锁车门，让人上来。
“久等了吗？”力宏问，一边把满手的袋子稳稳地放到后座。
“没有，感觉你去了不久。怎么买了这么多？”
力宏笑起来，一双桃花眼在昏暗的路灯下弯起来：“这家店给的饭量挺小的，而且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，还是多买一点保险啊。”
云迪默默看了眼堆在一起的盒饭，没有再说什么。力宏在启动车子的间隙扭头看了他一眼，有点诧异：“怎么这么安静？在想什么？”
“在想《安静》啊。”云迪开了个玩笑，果然看到力宏的脸上挂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，扑哧一笑，“跟你开玩笑呢，你跟Jay关系也没那么差吧？”
力宏夸张地捂住心口，伸出一手捏住云迪的脸：“太没良心了，我就是很嫉妒他啊。”
“哦，金曲奖？”云迪忍俊不禁。才笑了两声，就被一股力拉得向驾驶座歪倒过去。两片柔软的唇封住了他的，温柔辗转。
分开后力宏注视着云迪湿润微肿的唇轻轻笑起来：“现在我感觉好多了。”
云迪脸上微红，转头假装去看窗外的景色。其实在不爱装路灯的美国乡下，外面黑黝黝的哪里看得见什么景色？云迪看着天上的星微笑：“其实我是想起了去年你写的那首歌。”
力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：“蝴蝶眨几次眼睛，才学会飞行。夜空洒满了星星，有几颗会落地。”他哼起这段旋律，“幸好那个时候我的星星来了。”
一年多前，云迪赶到上海把力宏从工作室里拖出来的时候，力宏已经熬了快48个小时。工作室里也堆满了揉成团的废纸。
“你怎么来了？”熬到眼睛通红的人又惊又喜，还想着乔装带恋人去吃个夜宵，却被勒令回下榻的酒店补觉。
“那你要陪我一起睡！”
于是云迪也被拖上床。30多岁的男人固执地伸出手臂把他搂进怀里，抱得紧紧的——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同床开始他就养成的习惯。云迪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注视着力宏脸上的胡茬和黑眼圈，慢慢也陷入梦乡。
云迪醒来的时候，一睁开眼就对上力宏温柔的目光。“Baby你怎么来了？”他又问了一遍昨天晚上已经问过的话。
“来救命。”
“啊？”ABC的tempo让力宏一脸懵。
云迪笑：“谁让你每天在工作室里跟自己较劲！”他伸手轻触力宏脸上青色的胡茬，“都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了。”
力宏捉住他的手，在那创造出音乐精灵的指尖一吻：“He has been saved.”
两人都笑起来。力宏一把搂过云迪，把头埋在他的颈窝，模模糊糊地说了句再睡会儿。云迪本来倒是想起床了，看他抱得紧，也只好闭上眼睛，倒是很快又睡了过去。
再醒来的时候，力宏那边的床铺已经凉了。
云迪赶到工作室时，力宏正在纸上写写画画，脸上一扫之前的抑郁和烦躁。见他到了，力宏连忙招招手：“早餐吃了吗？”
“你不都留在桌上了吗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。新歌有想法了？”
说到新歌，力宏立刻兴奋起来：“是啊，你来了真是帮了大忙！”
“乱说，我什么都没做。”
“谁说的，你陪我睡了一觉啊，”力宏打趣道，果然换来恋人在背上不轻不重的一拍。
“你正经点。”
“好啦，”他拉着云迪坐下，“你也知道，我这个电影是要表达我心里一直以来的一种……嗯，理想。就是，我可能有很多话没法直接说，只能幻想用音乐来传达。”
云迪静静听着，见力宏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表达了，也不催他。
“其实，想拍这个电影的想法是很早就有了，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，”他有点不好意思，“第一次去听你的演奏会，我真的看到了蝴蝶。真是，也不知道那时候是哪里来的勇气，居然敢去后台堵人要电话……幸好你没把我当成什么狂热的变态私生饭啊。不过，也多亏了那时候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啦，要是一开始就想追你，我肯定吓得不敢去了。不好意思，我是不是说得太乱了？”
云迪说：“听明白了，一开始你想法挺纯洁的。”
“喂！”
云迪笑起来：“逗你的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“跟你稍微熟一点之后，我开始觉得其实那个晚上，我看到的不是蝴蝶，是我自己，”力宏靠过来，“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，有时候我也想不起来那时候的感受了，毕竟我们现在已经这么亲密……但昨晚你突然出现，突然让我想起了那么久以前的事，你就像一颗星星一样落在我的身边。”
“哈哈哈，你这什么比喻啊？蝴蝶是你，星星是我？你好奇怪，蝴蝶能跟星星在一起吗？”云迪摇头笑着，“好吧，让我看看你新写的歌，不然我可真担心我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奇怪的灵感。”
当然云迪最后也没有听到，因为力宏坚持要至少做出一个半成品来再给云迪评判。后来云迪离开了上海，收到力宏发来的demo，才听到了这段后来被放进电影里的旋律。
蝴蝶眨几次眼睛，才学会飞行。夜空洒满了星星，有几颗会落地。
云迪听着歌，又想起了力宏当时词不达意的表达，不禁微笑。其实他真的明白。
音乐是所有音乐人的语言。但就像人类说着中文，英语，德语，日语一样，每个音乐人的音乐语言也不尽相同。就像三维空间里的直线，可能永不相交，可能匆匆交会便渐行渐远，可能远远平行相伴。能找到一条彼此靠近的平行线，是多么幸运的事。
“Baby，”力宏的声音把云迪从回忆中拉出来，“要听歌的话，CD都在架子上。”
云迪摸着黑抽出一盘塞进音响里。有点陌生的旋律响起，云迪微楞：“不是你的？”
“唉，你听个前奏就知道不是我的了？”力宏打趣，“看来是把我的歌都听过一遍了。这是Leslie的，路过蜻蜓。”
云迪好奇起来：“你是他歌迷啊？”
“哪个歌手能不是他的歌迷啊！我第一次去听你的演奏会的时候，路上都戴着MP3听他的新获奖的歌呢，就是这首路过蜻蜓。”
云迪把头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，静静听着这首歌。
就是这个嗓音，就是这段旋律，十年前伴随着力宏走进他的音乐厅，走进他的化妆间，最后走进他心里。
闯进化妆间的人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男学生——如果忽略他那出色的外表和身高的话。穿着黑色正装，自称Alex的男生似乎很紧张，涨红了脸把云迪的演奏一顿好夸。虽然用词单调，只会重复一些“特别棒”“很精彩”之类的词汇，还偶尔夹杂着一两个英文单词，但云迪可以从Alex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真诚，让他对这个不速之客闯入的不耐稍微平息了点。
力宏说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来要电话号码。其实云迪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心血来潮，居然没叫安保人员把这个莽撞的粉丝赶出去，反而好脾气地给他签了名。虽然当时没有交换电话，但他温和的态度无疑给了力宏后来追到汉诺威去的勇气。
让我做只路过蜻蜓，留下能被怀念过程，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。
也许真是冥冥之中的定数。飞越半个地球的距离，只是为了一点渺茫的希望，某种程度上，力宏也是做了一次重过程甚于结果的路过蜻蜓。
但他终究不是，他是让星星降落的蝴蝶。
“笑什么？”是力宏含着笑意的声音。
云迪没有睁眼：“在笑你第一次见我的样子，”他顿了顿，在悠扬的旋律里轻叹，“居然已经十年了。”
“嘿，”力宏抗议，“你要原谅一个小粉丝的紧张。”
“【小】粉丝？”云迪把“小”字重读，“好无赖的说法。”
“那确实……我应该是【大】粉丝才对，云迪大师你说呢？”
云迪才懒得理这种低级的黄腔，他不接话。
“Baby你这手气也真的很好，很应景。今天我定的也是Leslie的电影。”
原来他们两人从年初就各种琢磨，彼此都压缩了不少行程，就是为了夏天到美东单独相处一段时间。力宏更是兴奋地从小半年前就开始计划这次度假要怎么安排了。
国家公园，six flag，博物馆，还有各类yelp上推荐的餐厅，力宏都标注出来。直到云迪打趣他这个美国人必须得带着他来一次美式约会才行。
“就美式青春片里的那种约会。”
“哦？”力宏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。
“你那是什么表情啊！”云迪抗议。
力宏摇头：“没有啦，就是有时候你有点老气横秋的，这个时候居然意外的年轻唉。”
“比我大6岁还好意思说我老吗？”云迪微微撅起嘴——这是他不高兴的小表情——力宏立刻蹭上去道歉，又是亲又是抱的，还保证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中文以后不乱用形容词。
于是就有了今晚的约会。
力宏没有选择米其林餐厅，而是挑了家口碑好生意火爆的中餐馆定好餐，打包了带到郊区。在这里有家鲜为人知的汽车影院，生意寥落到让人不禁为老板捏了一把汗。因为本来也就没有什么顾客，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力宏提前要包场放指定电影的要求。
“Leslie的什么电影啊？”云迪问。
“就是上次你说过的啊，很有名但一直没机会看全的那部春光乍泄。我托了人，找到了未剪辑版的，会有点长哦。”
“哇，你是怎么弄到的？”
力宏不由得露出一个得瑟的笑：“我可是欠了好大人情了！不过能看到王导私藏的胶片【1】，也是值得的。”
空旷的场地上就只有他们孤零零的一辆车。
力宏打开后备箱拿出毛毯递给云迪。云迪瞪大了眼睛：“哇，夏天唉，还要毛毯？你是真的上了年纪吗？”
被人说老了的那个又气又笑：“郊区晚上露水重，也很凉的。”说着把毯子铺在车前盖上，示意云迪坐上去。
年轻的那个坐好后，力宏又开始把食物取出来，分门别类地铺开，给云迪和自己的腿上都铺上餐巾。云迪又开始笑。
“我怎么觉得我不该问你在笑什么呢？”
“唉，我就是觉得你好贤惠，”云迪说，看到力宏无奈摇头的样子，又不怀好意地补充一句，“像我爸。”
力宏呆住了。ABC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为什么贤惠会像他爸爸，难道不应该像妈妈吗？云迪看着他的呆样笑得更大声了。
力宏无奈地揉了揉那头颤动的卷发，胳膊揽住云迪的肩膀，凑到他耳边：“那你喊我一声Daddy啊。”
笑声戛然而止。云迪光速红了脸。
某个厚脸皮的自觉扳回一城：“要不，我叫你Daddy也可以啊。”
幸好夜色够深，可以藏住通红的耳朵和躲闪的眼神。
电影开始的声音总算让云迪松了口气。力宏看着这小卷毛假装正襟危坐，实则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自己的样子，哑然失笑，伸手拉过他。
“里干嘛？”一着急连乡音都出来了。
“晚上冷，靠近点暖和。”
“我不冷。”小卷毛很警惕。
“哦~~”一个哦字被歌手念得那叫一个百转千回，“可是我冷啊！”
嗯，脸皮是真的比城墙还厚了，鉴定完毕。
好在力宏在电影过程中也没有再闹他。云迪一开始还记得吃东西，很快就陷入了情节里，连手上的煎饺都忘了。力宏拍拍他，他才如梦方醒，快速吞下去之后就不再动筷。
美东的晚上真的有点冷啊。云迪脑海中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，也不知道是晚风带走了太多热量，还是电影里情侣无法避免地走向分道扬镳的结局让他打心里发冷。
力宏似乎感受到了什么，又把他搂得紧了点。这次云迪没有抗拒，而是默默缩进那个人怀里。
一直到电影结束，云迪都很沉默。
他是天生的艺术家，敏感，共情能力极强。此时他陷入自己的愁绪里，力宏也只能任由他沉默。
“去看瀑布吗？”行驶出半个小时后力宏突然问。
“嗯？”云迪茫然地转头，“你之前不是说明天……”
“那是之前啦，”力宏扯出一个大大的笑脸，“change of plan！我们开车去尼亚加拉大瀑布吧，今晚就走！”
“啊？”
“因为我总觉得，站在这个瀑布下面的，应该有两个人。【2】”
云迪只觉得眼眶一热，忙低下头。力宏果然明白他为何伤感——为什么，说好一起的旅行，最后只有一个人？为什么，原本流浪的人回了家，原本有家的人去流浪？
最最重要的是，他们两人又能比电影里的那两个人走得更远吗？
车里的CD从头到尾放完了一遍，又回到那首《路过蜻蜓》。
力宏单手握着方向盘，用右手牵起云迪的手：“有7个小时的路程呢，你先睡一觉，明早就到了。”
让我做只路过蜻蜓，留下能被怀念过程，虚耗着我这便宜生命。
云迪本来还惦记着路程太长要跟力宏换个手的，但意识很快在Leslie的歌声中模糊了。
醒来的时候，车里只有他一个人，车窗开了一小条缝，身上盖着毯子。云迪打开车门，踏进清晨的雾里。脚下大瀑布仿佛带动着大地在震动。他在水汽里。
不要去管结果，我只享受过程。他下定决心。
脸颊上突然感到一阵温暖。回头，是力宏端着两个杯子，见他转头，力宏一笑，收回了碰着他侧脸的那杯。
“这个地方，找不到茶叶，热水，将就一下？”
“你的是什么？”
“咖啡啊，美国人到哪儿都不能没有咖啡的。这里景色不错吧？”
云迪点点头。昨晚那点愁绪一下子消散了不少——至少他们是两个人来的。
都不用回头，就能感觉到力宏温暖的身体靠过来。他们就这样倚在车上接吻，那丁点的暧昧声响也淹没在瀑布的水声里了。
“其实电影还是很浪漫的，”力宏说，“一起做一个约定什么的，虽然没能完成啦。”他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对，怕又触动云迪的思绪。
云迪却歪着头看他，微微一笑：“是啊。”
“要不我们也定一个约定？”
“什么约定？”
“我是2001年认识你的，到今年已经十年了，我们约好，十年后再来这里好不好？”
“不好，”云迪说，他的眼睛在晨光里闪着促狭又惹人怜爱的光，故意拖慢了声调，“就约十年后，去哪里都可以。”
只要是一起去的，哪里都可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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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。
天气阴沉地好像藏着一场淋漓的大雨。
云迪练完琴，望着窗外。
他觉得他在等，但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。
手机响了一声。是他为一个人特意设置的铃声。在许多年前。
信息很短，只有一句话。
【不如我们从头来过？】【3】
窗外一阵雷鸣，下雨了。
注1：王家卫导演留有很多私藏的胶卷，没有剪进电影里。
注2：黎耀辉在电影里的台词。他和何宝荣约好一起去看瀑布，但最后只有他自己。
注3：电影里何宝荣向黎耀辉说的台词，黎耀辉每次听到都会心软。
【END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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